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时之圣者也,时之凶者也。
此亦蒙昧世,此亦智慧世。
此亦光明时,此亦黯淡时。
此亦笃信年,此亦大惑年。
此亦多丽之阳春,此亦绝念之穷冬。
人或万物具备,人或一事无成。
我辈其青云直上,我辈其黄泉永坠。

洗地没有休息日

洗地没有休息日

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

洗地是一门复杂的艺术,有许多值得讲的故事。

初学者洗地,便只晓得对准地上已有的污垢,奋力擦洗,终日苦劳。徒自呼喊着“都是造谣”、“都是嫉妒”等等,而最后成效甚微。

其中虔诚的学徒非但用水清洗,还要跪倒磕头,舌舔唇亲,以至竟将自己感动了。飘飘然犹如殉教圣徒。

何其动人乎?何其悲壮乎?

然而地上毕竟还是脏的。

        

于是熟工便看不下去了。因为学徒毕竟只是学徒,开除了也不大要紧,但熟工却是要以此挣钱糊口,乃至于挣得在保洁工界的地位的。所以难免要骂上两句给来往行人看。

譬如先在学徒脸上重重扇几个巴掌,然后大声责骂:“我们队伍里怎会有你这样不中用的人,定然是竞争势力派来的!”

然后便显得此事与自己、与地板都无关了。

然而地上毕竟还是脏的。

   

骂学徒也不济事,熟工便要自己出手干活。而且毕竟是熟工,晓得不能一个劲儿乱擦,只往关键处使力气。头两样技法便是“比”和“夸”。地虽然是脏的,但若地板用材质量比别家好,样式比别家精致,似乎脏些也不要紧的,更能显出个性来。奈何地也其实只是普通的地,须得格外奋力地吆喝,又暗暗雇些善唱能夸的,方能造出口碑。

若有人说了一句“似也不如说的那么好”,那是万万不能容忍,便要想方设法使这人改口,否则倒像是十分委屈了。

至于有些偶得内幕的,跟旁人咬耳朵说了一句“可雇了不少能说会道的呢”,则是更加不容了。哪怕是杀人放火,也需使这人把话收回去。否则若叫人听了笑话,进而又普遍得出结论“果然也只是普通的地,且还有脏”,那事先花费的力气和金钱便都打水了。且逢人见面也难风光起来。

总而言之,首先便是要夸自己、比别家,然后则是把多舌的统统打服了,从此再不敢与己家作对,才算万事圆满。

然而地上还是脏的。

    

可惜就算是熟工,难免也有失手的时候。主要是多舌者总不肯悄悄地、默默地挨打。光天化日下打人多了,难免被更多路人瞧见,便私底下议论说:“这家怎总是打人。”

不过究竟是路人,便不肯真正发声,自己说说便算。

偏偏有一趟,熟工并学徒们正是捉了人痛打,因十分得意,便不小心打得重了些,几乎闹出人命,路人们见了也吃惊,再不肯忍气吞声,便听见许多人扯大嗓子喊:

“这家地上脏,原来全是挨打者的血!”

这般喊得人太多,便不好一个个打过去了。

如此,地不但没能洗干净,反倒被许多人认定了脏臭不堪。

闹到如此地步,想洗地也十分为难。学徒们自然无法应对,且很怕自己的前途也被牵累,或者是跳脚哭闹,或者是冲喊话的路人乱扔粪砖。熟工则毕竟有经验,晓得这样无济于事,便暂且一声不吭,且盯着那些喊话最大声的人,等记住了对方的身家来历,日后自然再慢慢想办法。

闹了半天,地上还是脏的。

且比原先更脏,因为沾了许多新血。

    

这样一来,要在众目睽睽下洗地已十分不可能,唯有姑且推地主出来息事宁人,先将差点打死人的保洁工开除了,又说一句“我们十分同情受害者”,便假装此事和自己和地板无关。随后又派熟工召集内部人开会说:“地上的脏并非我们所有,实是那些眼红的竞争者,一个个不肯罢休,成日朝我们地上泼脏。譬如上次那险些出人命的,其实打一打又怎会真的出事?装模作样,故意来臭我家的名声,便是死了,也是罪有应得。”

学徒们听完都极悲愤,又禁不住潸然落泪,十分委屈难受了。

这倒未必是所有学徒都相信脏是人家泼的,但自己家的地神圣不可侵犯。

纵然确实有脏,敢出口乱说的人理当被狠狠打死。

况且天下之地无有不脏,外人一致指责自家,便十分没有道理,也应该被打死才是。

于是地上愈发脏了。

   

总而言之,地虽然脏,但内部却不致因此动摇,或说其实并不脏,或说脏也不要紧,或说脏是别人家泼的。虽然难免自相矛盾,但因彼此和乐融融,具体说辞便不是问题。也有个别受不了脏而出走的学徒乃至熟工,不过反正既会出走,定然不是真心爱地,大可不必计他们为损失——当务之急,还是继续洗地。

熟工既然已经失手,便不敢再轻举妄动,须得等待高级工的指示。

高级工与熟工又是天壤之别,因他们和地主相熟,平日里不会直接参与洗地这等粗活,然而却又从地租里间接分成,所以也间接地等同于地主。他们既分利润,思路便与普通保洁工不同,可说是高屋建瓴,十分高明,便深深晓得一时得失是无妨的,因为路人并不能时时刻刻来自己地头发喊,真正要紧的则是那些肯出钱租房买房的人。

正好近日地头便要往上建第四层,指望着招徕有钱的买主,所以对于大厅的地如何洗,更要分外讲究,细心筹划,再不能出任何差错。

于是又高级工,又或是富有经验的熟工想出了法子,便是先往自家地上泼脏,留下别家的名字,再将这场面记录下来。

来日别家路人再出声,便可扔出这场面,以此大闹特闹。

这个主意自然是极好的,但具体实施又很为难。闹的部分自然畅快得意,因为可以扮演受害者,又能哭闹,又能打巴掌,且不允许对方辩解,顺道便将地上积累的所有血迹脏渍,统统说成是别家泼的。可是泼脏水的部分却不好做,因为极难证明是别家泼的。

怎么办呢?最后还是选了一批年纪小、脑子蠢的学徒工去泼,又偷了一件别家的工作服穿上,好作为带头者的铁证。如此可算是十分周密了,可惜学徒工毕竟没有经验,泼脏也笨手笨脚,竟被路过的行人发觉,而且也认出了是这家的自己人。

当下行人们便奔走相告,又把学徒工的身份证明亮出来,这个计划眼看便不能成功。

若非学徒工太蠢,想必是能让别家永世不能翻身的,也真正十分可惜。

事到如今,想必只能将那学徒工开除,赶走,人间蒸发,然后说“我们并不知道这件事”。

我作为路人,时常看着学徒并熟工们勤劳地洗地。

关于洗地的故事实在很多,一时却说不尽。

我想今次虽然是失败了,但高级工同地主为了售楼,必然不会气馁,还会再有更多的主意,更多的受害者式演出。

虽然今天被戳穿,不见得明天也会,后天也会,兴许有一天竟成功证明脏水是别家泼的,也未可知。

便算证明不了,只要有人肯买楼,被路人发声喊两句,又能有什么大害呢?

然而地上毕竟还是脏的。

柳二水
20180827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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